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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冤家 第33节

    ??苏青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??有几天不见了,李芃的脸色不大好,在昏黄的路灯下都能看出那种憔悴感。

    ??他说:“你跟他在一起了?”

    ??“我们只是好朋友。”苏青想了想,抬起头对他说,“我跟你一样的好朋友。”

    ??李芃看着她,没说话。

    ??苏青无惧他的审视,只是,他眼底多少带了几分平日没有的轻蔑,让她恍然,又有些反感。

    ??李芃比她更快地开口:“因为他比我有钱?”

    ??“他就是个警卫兵,每个月多点津贴而已,不比咱们好多少。”

    ??“他家里有当官的,他出身比我好?”

    ??这话都有点偏执的较真了,苏青在心里叹气,跟他说:“他爸是海总研究军械的,年轻时在军校里教书,后来当过指导员、战备官。”

    ??李芃是真的不服气:“他要真和普通人一样,他会找人去砸我大伯的酒庄?苏青,你不能因为你和他关系好,就带着滤镜给他开脱。”

    ??苏青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: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?”

    ??“我变成怎样?”

    ??“怨气满满,偏听偏信。”苏青的语气变得郑重而缓慢,“我跟沈泽帆从小一起长大,我比你清楚,他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他脾气不好,但人不坏,你可以讨厌他,但你不能诋毁他。”

    ??“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??“我只是还没眼瞎。”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那天之后,李芃就不再主动找她说话,甚至有些回避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??一个礼拜后,他辞去了项目组长的职务,再过几天,苏青几乎没有再见他了。日子一天天如往常一样过,过几日和世珍一块儿抽空去了躺首钢,提了份数据。

    ??世珍翻资料的时候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起:“以后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。”

    ??苏青默然不语。

    ??世珍把手放她肩上:“别去想了,他自己钻牛角尖,不能怪别人。”

    ??“没多想。”只是有点唏嘘。

    ??像是生命里不可挽回的离别,道不同不相为谋,总有些人,要分道扬镳。

    ??第31章 纠察

    ??沈泽帆摊上事儿了, 还不是小事。

    ??苏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, 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。

    ??那日她提交完课题计划书, 叩响了沈诗韵的办公室。沈诗韵翻了翻文件,没看两页就搁了下来, 直接拍一边。

    ??苏青鲜少看到她这么忧心忡忡的,就问了:“发生什么事儿了吗?”

    ??沈诗韵说:“是小帆。”

    ??“帆哥?”苏青一怔, “他怎么了?”

    ??她心里竟然有些紧张。

    ??沈诗韵说:“前两天有人举报他,说他滥用职权, 指使人恐吓李芃, 逼他辞了项目组的职务。”

    ??苏青压根不信:“帆哥不会的!”

    ??虽然这人人五人六眼睛长头顶上,还老是欺负人, 但他这人直,很反感那些弯弯道道,尤其是这种玩阴的。他打李芃一顿她信, 要说他用身份背景逼人退学, 她是怎么都不信的。

    ??他干不出来这种事儿。

    ??不过,她心里也存了疑惑,之前李芃退出项目组, 她以为他跟她表白失败,不想以后见了面尴尬,这才辞去的。可这会儿听沈诗韵讲,这里面好像还有别的门道。

    ??沈诗韵说:“举报他的人叫李东来, 是李芃的大伯。我找人打听过,李芃在退出项目组之前, 确实被人打了一顿,他大伯的酒庄还被人砸了两次,这才受不了给退的。”

    ??苏青怔住。

    ??“不是小帆干的,那人叫闻冲,之前在上海办厂,现在想把场子迁到北京来,想请厉旸帮忙。厉旸去了桐乡出差,嫌麻烦,不搭理人家,想着一切回来再说。这闻冲性子急,就瞎打听,想搭上小帆这条线。”

    ??“那和帆哥也没关系呀。”

    ??沈诗韵说起这个就来气:“这个厉旸也是个糊涂鬼。之前不搭理人,他就无视到底呗,刚从桐乡回来,就把那场子划给闻冲了。李东来一上报,上面一查,这不是板上钉钉了吗?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。”

    ??苏青又强调:“那也和帆哥没关系啊!”

    ??“厉旸是个做生意的,顶多罚点钱,这事儿当然要有人顶着了。最近风纪抓得严着呢,人家看的是证据,场子是物证,李东来和李芃是人证,那个闻冲稀里糊涂还真认了。哎,说不清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??就跟自卫杀人一样,要是你把对方捅了十几刀,直接把人给捅死了,回头警察问起来,你说自己是太害怕才这么干的,不是故意的,有人信吗?荒郊野外,没监控,没人证,按证据看,判谋杀的概率更高。法治社会,只看客观证据指向。可事实上,你确实不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??“沈伯伯不管吗?”苏青替沈泽帆憋屈。

    ??“你帆哥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?让他跟老头子低头,还不如让他一头跳进护城河。好在就是个小处分,调出去几个月,要表现良好,过段时间就给他调回来。”

    ??“调去哪儿了啊?”

    ??“顺义,当了纠察兵。”

    ??苏青挠头:“那是干嘛的啊?”

    ??沈诗韵啧啧了两声:“纠察啊,当然是纠正军纪,检查有没有违法违规的事儿了。我看老陆就是故意的,想给小帆一个教训。”

    ??苏青:“这还有什么门道?”

    ??“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?”沈诗韵说得来气。

    ??“我真不懂。”苏青双手合十。

    ??沈诗韵大发慈悲给她解释:“毫不夸张地说,全队里,最招人烦的就是纠察兵。就小帆那个脾气,要干这个?不出两天就得和整个营地的兵都撕起来。”

    ??苏青这下子懂了。这就和她上学时的纪律委员一样,没收这个,那个又扣两分,确实招人烦。

    ??沈泽帆那个脾气啊,从来不肯低头,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非得把人给得罪光不可。

    ??沈诗韵咬牙:“老陆这是提点他呢。就是这手啊,太黑了。”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沈诗韵说的没错,陆平谷确实有这个意思。这次的事情,沈泽帆有嫌疑,但绝不是板上钉钉的有罪。他没有撤他的职,也没给他上报,而是折中做了这个决定,有两个原因。

    ??一是最近查得严,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一切从严出发,准没错。

    ??二是趁这个机会杀杀沈泽帆这厮的锐气。

    ??其实陆平谷很欣赏沈泽帆这种耿烈骄傲的性格,但是,这种性格不大适应大环境。沈泽帆出身好,起点高,难免年轻气盛,现在受点挫折,总比以后栽个大跟头要好。

    ??纠察队这种地方,最适合磨他这种臭脾气了。

    ??……

    ??知道这件事后,苏青在研究生院又待了两天,可心情怎么都舒畅不了。两天后,她终于下了决心,稍微收拾了一下,下午2点,坐上了去顺义的车。

    ??她不大会认路,一边导航一边问人,费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目的地。

    ??这地方驻在西郊一个县城,占地很大,高高的围墙挡住了里面的一方天地。苏青杵在外面站了很久,深吸一口气,过去跟岗哨的打招呼,跟人家说,她来探亲,能不能让她进去。

    ??岗哨的兵本来挥手就要赶她,但是看她递过来的通行证,马上又顿住了,接过来检查了很久,又偷眼打量她。

    ??苏青站得笔直,像接受阅兵的小战士。

    ??“行了,行了,进去吧,从南面那个侧门进,这边是机关办公地,不通路。”

    ??苏青兴奋地应了声,捏着因紧张被她捏得皱巴巴通行证,屁颠颠往后面绕路去了。

    ??后面那兵没好气地嚷道:“哎,南面!南面是哪边啊?”

    ??苏青停住脚步,回头冲他傻笑了一下,在原地踯躅了会儿,试探地朝反方向走。这一次没人喊停,路应该是对了——如此想,她渐渐加快了脚步。

    ??沈泽帆怎么说也是个小领导,还是神憎鬼厌的纠察队,宿舍和普通士兵不在一个地方,有独立的宿舍楼。

    ??苏青路上又问了两个人,终于赶在天黑前站到了宿舍底下。

    ??这会儿又犯难了。

    ??这地方手机不让通,她也不好直接就上去找人。犹豫着,楼上就有人下来。苏青也不管认不认识,红着脸过去问:“叔叔,您知道沈泽帆在哪儿吗?”

    ??“叔……叔叔?”杨珂的脸色绷住了。旁边和他一块儿下来的徐磊哈哈大笑,拍着他肩说,“人小姑娘也没叫错啊,你看着就比人家大十几岁呢。”

    ??“滚你丫的,我还没三十呢。”

    ??苏青连忙改口:“哥哥。”

    ??“这还差不多。你刚说找谁来着?”目光狐疑,上下打量她。

    ??“沈泽帆。”苏青被他看得有点心虚,忙扬扬手里苏均成给她弄来的通行证,觉得胆子壮了些,“我是北清大核能物理研究生院沈教授的学生,我是奉了上级命令,来……来找人的。”

    ??可能是底气不足,后面的话又磕磕绊绊起来。

    ??可把那兵给乐的:“找理由也编个像样的啊。搞核能的,你上这儿来干嘛?”

    ??“我……”苏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,后来干脆耍起了无赖,“我不知道,反正是领导让我来的。”她把苏均成弄来的那通行证在他们面前一拍。

    ??好家伙,上面还盖着特殊公章呢,红蓝都有。

    ??那俩兵也没见过,还真被她给唬住了。

    ??苏青小心开口:“我……我找沈泽帆。”

    ??“队长啊?他人在岗亭那边呢,巡逻。”两人也不逗她了,把通行证塞回她手里,示意她拿好了。

    ??苏青道了谢,飞快溜走了。

    ??已经入冬了,这地方夜里站岗特别冷,尤其是南边的荒野,方圆几里都空荡荡一片,老树枝丫被吹得嘎吱嘎吱响,听着都牙酸。

    ??苏青裹紧了大衣,问了门房那边的一个人,往东边又走了几里路,在一棵白桦树下停下。

    ??地上有些白蒙蒙的霜降,背后是砖红色的瓦房,四野寂静,万籁无声,只有不远处岗亭处伫着一个坚毅挺拔的身影。

    ??苏青被风吹得止不住打战,像只地鼠般在地上跳来跳去,脚都麻木了,可他动也不动,背着枪,目不斜视,像是化作了雕像。

    ??有那么一刻,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。

    ??像冬天的第一枚雪落在了洁白的街面上。